道德經(jīng)第五十章的研究注釋

《道德經(jīng)》第五十章的研究注釋

·[原文]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生而動，動皆之死地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蓋聞：善攝生者，陸行不遇兕虎，入軍不備甲兵。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錯其爪，兵無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無死地。

[校訂] (1)本章第四句，《韓非子·解老》作“民之生生而動，動皆之死地”，唐傅奕校定《老子》古本亦同此，河上公、王弼兩本和其它版本或碑刻都作“人之生，動之死地”，這兩種不同的句法，前一種比后一種多四個字，意思較為明顯，又與下文“生生之厚”句有聯(lián)系，今從《韓非子》。但“民”和“人”在字義上是有區(qū)別的，“民”是統(tǒng)治者對于被統(tǒng)治者的稱呼，“人”是泛指一切人類而言，本章說的是人類生死問題，與國家政治無關(guān)，今從諸本把“民”字改作“人”字，似更為合理。

(2)“入軍不備甲兵”這一句也是《韓非子》所引；諸本“不備”多作“不被”。

[釋義] (1)出生入死 舊注云：“出謂自無而見于有，入謂自有而歸于無；出為生，入為死?！边@樣解釋最符合原文意旨；王弼注云：“出生地，入死地?！碧砹藘蓚€“地”字進去，等于蛇足；河上公注，專就情欲一方面說，更謬?，F(xiàn)代刊物中也常見“出生入死”這句話，那是描寫人們遇到危險，多次由死里逃生的情況，與老子哲學思想無關(guān)，不可誤會。

(2)生之徒 死之徒 這兩個“徒”字，在《說文》上作“步行”解，但徐鉉箋云：徒行有相從者，故引伸之為“黨類”之稱。本章河上公注云：“生死之類，各十有三?！币嗤肆x。韓非把“徒”字當作“屬”字解，意思也差不多?！独献印返谄呤拢骸皥詮娬咚乐剑崛跽呱?。”《莊子·人間世》：“內(nèi)直者與天為徒”、“外曲者與人為徒”、“成而上比者古為徒?！薄肚f子·大宗師》：“其一與天為徒，其不一與人為徒。”《莊子·知北游》：“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庇郑骸叭羲郎鸀橥?，吾又何患?！庇秩纾骸睹献印る墓罚骸澳苎跃鄺钅撸ト酥揭??！币陨线@許多“徒”字大概都可以當作“徒黨”或“屬類”體會，如果作“道涂”解，那是講不通的?！独献印窌泄灿兴膫€“徒”字，現(xiàn)在有些人都把它當作“道途”解，并且引《莊子·至樂篇》“食于道徒”那句話為證，但古書上“從”，“徒”兩個字常常弄錯，許多《莊子》版本都作“列子行，食于道，從見……”。又《列子·天瑞篇》亦作“子列子適衛(wèi)，食于道，從者見……”?！肚f》、《列》原文究竟是“徒”還是“從”，尚不能確定，如何能夠拿它作為證據(jù)縱或“道徒”的“徒”字不錯，也只有此處可作“途”字解，《老子》書中四個“徒”字難授以為例。

(3)十有三 等于“十又三”。古書中凡是一個“有”字夾在前后兩個數(shù)字之間的，都作“又”字解，例如《書經(jīng)·堯典》：“三百有六旬有六日”，即三百又六旬又六日，也就是三百六十六日；“二十有八載”，即二十又八載，也就是二十八年。近代年老的書畫家，在題款時常于自己名下寫“年幾十有幾”，這還是古代文法。河上公注：“十有三，謂九竅四關(guān)也。(四關(guān)即四肢)”這是根據(jù)《韓非子》之說，除此而外，別無其它更為合理的解釋。王弼注：“十有三，猶云十分有三分?！边@樣解釋，似乎很合理也很自然，并不牽強、穿鑿、附會，容易使人相信，但有一個漏洞，無法彌縫，說見后面“質(zhì)疑”第二條。

(4) 生生前一個”生”是動詞，后一個“生”是名詞。生生”等于俗話所謂謀生活，這件事並無過失，而“生生之厚”，卻是不應(yīng)該的?！独献印返谄呤逭掠终f：“人之輕死，以其生生之厚‘或作“求生”之厚)，是以輕死。夫唯無以生為者，是賢于貴生?！庇值谖迨逭拢骸耙嫔障椤?“祥”字有兩種相反的意義，一是吉祥，一是災(zāi)祥；此處作災(zāi)殃解’?！肚f子·德充符》篇末段：“言人之不以好惡內(nèi)傷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币陨纤^“求生”，即是“生生”；所謂“貴生”、“益生”，即是“生生之厚”。

(5)攝生 “攝”字的本義，王弼無注，《韓非子》亦無解，僅河上公注云：“攝，養(yǎng)也”，意思是“攝生”即是“養(yǎng)生”，這恐怕不對，古書上“攝”字，除此而外，未有作“養(yǎng)”字解的。如果攝生之義和養(yǎng)生相同，為什么老子不用人人能懂的“養(yǎng)”字，偏要用這個罕見而又費解的“攝”字(老子五千文，找不出第二個“攝”字)？其中必有深意，可惜后來各家注解都忽略過去。實際上“攝”字有四種作用：一，攝持自己身心，勿使妄動；二，收攝自己精力，勿使耗散；三，攝取外界物質(zhì)，修補體內(nèi)虧損；四，攝引天地生氣，延長人的壽命。這四種作用完全無缺，才可以稱得起一個善攝生者，本章意旨更著重在第一種作用。

(6)兕 今名犀牛。晉郭璞《爾雅》注：“一角，青色，重千斤?！睋?jù)《本草綱目》云，犀有牝牡之分，獨角者是牝犀，古名為兕，其角不入藥；雙角者是牡犀，角為藥中珍品。

(7)入軍 此指敵國之軍；或本國的叛軍；或雖未明顯的背叛，而平日不受本國政府節(jié)制之軍。若臨時因特別事故，進入這種軍隊中，總是有危險性的。

(8)不備(諸本作“不被”)“備”宇用在此處，即有備無患之備，“不備”即自己相信“無死地”，不需要設(shè)備以防患；若作“不被”，在理論上很難講得通。(按古義講，“不被”也就是“不備”之義，因為“被”、“備”二字都可以作“具”字解。)

(9)甲兵 即全副武裝的兵士；這是就我方而言。意謂，到彼方軍隊中去，或是赴宴會，或是訂合約，或是做說客，自己不帶衛(wèi)士。

(10)兵 即兵器，如刀槍劍戟之類；這是就彼方而言。意謂，自己雖不帶衛(wèi)士，無人保護，也不至于受彼方兵刃之害，所以說，“兵無所容其刃”。

(11)死地 《孫子·九地》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卑幢抑f，死地是有它一定的形勢，但老子所謂死地，與此不同，雖說“入軍”，並非雙方交戰(zhàn)，而且上文也說“人之生生而動，動皆之(往)死地”，更與戰(zhàn)事無關(guān)?？梢姳菊轮小八赖亍倍謨H是一個抽象的名詞，意思是說，如果“生生之厚”，雖在安全地方也難保安全，等于自尋死地；若是“善攝生者”，雖到危險地方也沒有危險，所以說“無死地”。

[演講] 人類最大的問題就是“生”和“死”。什么是“生”？嬰兒初出娘胎，由孩童到少壯，由少壯到衰老，由衰老到臨終，這一段過程都叫作“生”。什么是“死”?人類在生的過程中，不幸得了絕癥，無藥可醫(yī)；或碰到意外的危險，喪失了生命；或自己的天年已盡，身上生理機能自然停止的時候，這三種情況只要有一種發(fā)現(xiàn)，都叫作“死”。生就是生，為什么要說“出生”？因為本來沒有這個人，后來無中生有，當某一時期從大人的肚子里鉆“出”一個小人來，這種情況，就說他是“出生”。死就是死，為什么說“入死”?因為世上雖然有了這個人，但又不能永久的存在，將來必定要死，死后必定把尸骸埋“入”土中，年代長遠，連枯骨也化為烏有，似乎是更深“入”地下去了，這種情況，就說他是“入死”。

生人和死人同是一個肉體，憑什么現(xiàn)象認為他是活的或者是不活呢?這就要看他的肉體能不能起普通人應(yīng)有的作用。如果他目能視，耳能聞，鼻能呼吸，口能說話、能飲食，手腳能動，大小便能排泄，這當然是活人；假使他的九竅四肢不能全部起作用，只要其中一兩處還能夠有作用，也不好說他是死人。人的身體，上七竅，下二竅，再加四肢，共有十三件東西，人在世上，全靠這十三件東西發(fā)揮它的本能，才有生活意味，所以說“生之徒十有三”。到了死的時候，也是這十三件東西表示它們都不能夠起作用了，所以說”死之徒十有三”。人們?yōu)榱松铌P(guān)系，身體外部能動的機關(guān)就不能不動，如眼要看，耳要聽，口要說話，手要操勞，腳要行走，凡身體外部有一次動作，內(nèi)部精力必有一次消耗．有千次萬次動作，就有千次萬次消耗，人生數(shù)十年中。逐漸地把先天(胎兒在母腹中自受孕至成形的一段時期為先天，出生以后即為后天。)所稟賦有限的一點生命力消耗盡了，即使動作並未過分，但也不免于自然的死亡，況且人們欲望是無窮的，要追求生活上比較更多的意味，很難保不超過本身稟賦的限度，因此就不能終其天年而促短了自己壽命，所以說“人之生生而動，動皆之(“之”等于“往”) 死地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即貪圖生活享受太過分)。

聽說有很會護持自己生命的人(原文“善攝生者”)，他在陸地上走，不至于碰到猛獸來傷害自己；他進入敵人軍隊中，不必要預(yù)備甲兵來保衛(wèi)自己。盡管如此，犀牛也沒有地方投擲它的尖角，老虎也沒有地方施展它的利爪，敵人的兵器也沒有地方容受它的鋒刃。這是什么緣故呢？因為善于攝生的人，本身沒有招災(zāi)惹禍的根由，災(zāi)禍就不會臨到他自己身上；所以說他“無死地” (即是無自取死亡之道，不是說這個人決定不會遇到意外的危險)。

本章原文自“出生入死”至“善攝生者”，韓非雖有解說，但嫌太簡略，人不易懂，故此篇特補充其說，務(wù)使一般人都能夠了解；攝生的“攝”字，從古到今，無人注意，故在前“釋義”項下把攝生的四種作用全部發(fā)揚出來。自“陸行不遇兕虎”至“無死地”，《韓非子》解說最詳盡，請看下面“引證”第二條。

[引證] (1) 《莊子·大宗師》：“古之真人，不知說(悅)生，不知惡(讀去聲)死，真人，不知說(悅)生，不知惡(讀去聲)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拒)，倫然而往，翛然而來而已矣”(翛，音消：翛然，謂心無系著。“出”和“來”皆指“生”言，“入”和“往”皆指“死”言)。《莊子·知北游》：“人生天地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謂時間疾速)。注然勃然(氣聚而成形)，莫不出焉：油然謬然(光陰如逝水)，莫不入焉。已化而生，又化而死?！?以上引莊子二段，證明“出生入死”之義。)

(2)《韓非子·解老》：”人始于生，而卒于死，始之謂出，卒之謂入，故曰，出生入死。人主身三百六十節(jié)，四肢九竅其大具也，四肢與九竅十有三者，十有三者之動靜，盡屬于生焉，屬之謂徒也，故曰‘生之徒十有三’。至其死也，十有三具者皆還而屬之于死，故曰，‘死之徒十有三’。凡民之生生而生者固動，動盡 (停止)則損也，而動不止，是損而不止也，損而不止則生盡(終)，生盡之謂死，則十有三具者皆為死死地也(言九竅四肢都是將來死于死地之工具)，故曰‘民之生生而動，動皆之死地亦十有三’。是以圣人愛精神而貴處靜。此甚大于兕虎之害(言生生而動之害尤甚于兕虎)。夫兕虎有域，動靜有時，避其域，省其時(省是審察)，則免其兕虎之害矣。民獨知兕虎之有爪角也，而莫知萬物之盡有爪角也，不免于萬物之害。何以論之?時雨降集，曠野閑靜，而以昏晨犯山川，則風露之爪角害之(此言得感冒病)；事上不忠，輕犯禁令，則刑法之爪角害之(此言犯法受刑)；處鄉(xiāng)不節(jié)，憎愛無度，則爭斗之爪角害之(此言私人仇恨)；嗜欲無限，動靜不節(jié)，則痤疽之爪角害之(此言患癰疽腫毒癥)；好用私智，而棄道理，則網(wǎng)羅之爪角害之(此言到處都是危險，如入網(wǎng)羅)。兕虎有域，而萬害有源，避其域，塞其源，則免子諸害矣凡兵革者所以備害也，重生者雖入軍無忿爭之心，無忿爭之心，則無所用救害之備，此非獨謂野處之軍也；圣人之游世也，無害人之心，無害人之心則必無人害，無人害則不備人，故曰‘陸行不遇兕虎’。入山不恃備以救害，故曰‘入軍不備甲兵’。遠諸害，故曰‘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刃’。不設(shè)備而必無害，天地之理也，體天地之道，故曰‘無死地’焉。動無死地，而謂之‘善攝生’矣。

(3)《莊子·秋水》：“知道者必達于理，達于理者必明于權(quán)，明于權(quán)者不以物害己；至德者，火不能熱，水弗能溺，寒暑弗能害，禽獸弗能賊(“賊”同“害”)；非謂其薄之也(“薄”字本義作“迫近”解，不是厚薄之薄)，言察乎安危，寧于禍福，謹于去就，莫之能害也。”(以上引《莊子》一段，證明“無死地”之義。)

[質(zhì)疑] (1)本章王弼注：“善攝生者，無以生為生(此根據(jù)《老子》第七十五章“夫唯無以生為者，是賢于貴生”之義)，故無死地也。器之害者莫甚乎戈兵，獸之害者莫甚乎兕虎，而令兵戈無所容其鋒刃，虎兕無所措其爪角，斯誠不以‘欲’累其身者也，何死地之有乎!夫蚖蟺以淵為淺(杬，即黿；蟺，即鱓，俗名黃鱔)，而鑿穴其中；鷹鶴以山為卑，而增巢其上，矰繳不能及(繳，音灼。矰繳即射鳥之短箭)，網(wǎng)罟不能到，可謂處于無死地矣，然而卒以‘甘餌’乃入于無生之地，豈非生生之厚乎?！卑创俗⒎侄?，上一段言善攝生者不以嗜欲累其身，故無死地；下一段言水族山禽因為貪求美好的食物而忘其身，逐入于死地。這樣解釋，也頗有理由，但與《莊子·達生篇》所謂“魯有單豹(人名)者，巖居而水飲，不與民共利，不幸遇餓虎，餓虎殺而食之。”這件事有矛盾；像單豹隱居生活，如此淡泊，總不能再說他是“生生之厚”，為嗜欲而喪其生吧！王弼對此將何以自園其說？

(2)王弼注：“十有三，猶云十分有三分”。這句話乍看很容易被它蒙混，仔細想來就發(fā)現(xiàn)一個大漏洞。照他這樣算法，就是全人類中正在生的有十分之三；正在死的有十分之三；雖天年未終，但以生生之厚而短命死的，亦有十分之三；把這三類人合起來算，總數(shù)即十分之九，剩下的十分之一到哪里去了呢?老子既未曾說明，王弼也沒有交代，豈不是漏洞嗎！后世注家有人為王弼作辯護，說其中十分之一就是老子所謂“善攝生者”，這句話經(jīng)不起核實計算，如果善于攝生的人，占人類總數(shù)十分之一，那么，像我國今日六億五千萬人口，其中的十分之一，就是六千五百萬人，都應(yīng)該稱為修養(yǎng)專家了。這如何能講得通?假使把攝生當作衛(wèi)生講，今日全國人民大搞衛(wèi)生，其中十分之一懂得衛(wèi)生方法並且能夠?qū)嵭械娜?，或許是有的；但老子所謂“攝生”，既不同于今日“衛(wèi)生”之說，又更超出了古代“養(yǎng)生”術(shù)的范圍，世間善于衛(wèi)生的人未必都善于養(yǎng)生，善于養(yǎng)生的人未必都善于攝生，因此，“十分之一”就成了問題。一個“十分之一”既無著落，三個“十分之三”同時也連帶的站不住腳；王弼注既不足信，后來注家根據(jù)王注的“十分有三分”而另標新義者，其說亦難以成立。

(3)本章首句河上公注：“出生，謂情欲出于五內(nèi)，魂定魄靜，故生也；入死，謂情欲入于胸臆，精神勞惑，故死也?！蔽覀儾唤獑?，情欲的根源究竟在身體里面還是在身體外面?如果情欲是從外面進來的，怎么能說出于五內(nèi)(五內(nèi)即五臟)?如果情欲是從里面發(fā)動的，怎么能說入于胸臆？大概注者意思認為情欲一定從外面來的，自己精神被外來情欲所擾亂，故不免勞惑；但情欲雖然可以進來，也可以出去，等它出去以后，自己魂魄就能夠安靜了。這種見解，好像人們犯了錯誤，不怪自己立足不穩(wěn)，反說別人引誘之過，道理是否講得通，也有疑問，總而言之，與“出生入死”的本義無關(guān)。至于王弼注所謂“出生地、入死地”，也未必符合《老子》本義，此處不再贅言。

(4)本章第二、三句河上公注：“其生也，目不妄視，耳不妄聽，鼻不妄香臭(即用鼻子的嗅覺，辨別是香是臭，這有什么妄不妄，此說可笑)，口不妄言味(即不妄說，不妄食)，手不妄持，足不妄行，精不妄施。其死反是(謂九竅四肢動作皆妄，與以上所說相反)?！贝俗⒖雌饋砗芷匠?，讀者不大注意，若一研究，其中也有許多疑問。這些問題聯(lián)系到修養(yǎng)方面，關(guān)于人們的生死大事，不能不詳細討論。

第一問 “妄”與”不妄”以什么為標準?你說他身體上動作是“妄”，他自己認為是“不妄”；沒有一個確定的標準，如何能夠解決問題。古代孔夫子教他的門人顏淵，也說過“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边@是儒家最著名的“四勿”教條，往日讀《論語》的人，常被“非禮”兩個字弄糊涂了。今看此注的“妄”字。也同、“非札”一樣的費解。如果懂得什么叫“非禮”，自然知道什么叫作“妄”；“妄”的反面即是“不妄”，也就無須解釋了?？上寮液偷兰疫@些教條所用的字眼都是抽象的，沒有具體說明，學者只好空談，不能實踐。

第二問先后關(guān)系：“生”和“不妄”哪個在先，哪個在后?人們是先要求“生”，而后身體上四肢九竅才“不妄”動呢?或是他本來就“不妄”動，而后才能保持他的“生”命呢?“死”和“妄”哪個在先，哪個在后?人們是預(yù)先知道自己不久要“死”，而后身體才任意“妄”動呢?或是他先有“妄”動，而后才至于“死”呢?

第三問因果關(guān)系：“生”和“不妄”哪個為因，哪個為果?若說“生”為因，“不妄”為果，這就要問，凡是“生”在世上的人，他們的九竅四肢都“不妄”動嗎?若說“不妄”為因，“生”為果，又要問，凡是身體“不妄”動的人，他們都能夠得到長生嗎?“死”和“妄哪個為因，哪個為果?若說“死”為因，“妄為果，這就要問，凡是將要“死”的人，身體決定要“妄”動嗎?若說“妄”為因，“死”為果，又要問，凡是身體“妄”動的人，他們都決定要速死嗎?

孔夫子的學生顏淵，窮居陋巷，安貧樂道，切實奉行“四勿”教條，像這樣人，一舉一動當然是“不妄”的，但年齡不過三十二歲即短命而死。又，孔夫子的舊交原壤，自幼不守體法，年長更加放肆，母喪時登在樹上唱歌，當然算得一個“妄”人，但壽命很長，孔夫子罵他“老而不死是為賊。”由此看來，“妄”與“不妄”對于人們的“死、生”并無關(guān)系。河上公注非但不合《老子》原文意旨，而且理論也脫離實際。注文的毛病就在“不妄”兩個字，假使他當初作注時把“能”字代替“不妄”，如：“目能視、耳能聽”云云，那就沒有問題了。

(5)關(guān)于“十有三”的注解，除了王弼、河上公兩家而外，其他各家還有許多異說，他們所持的理由，都是站不住腳的，因為免使讀者厭煩，此處不再贅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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