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奶奶教導(dǎo)我,做人不做半截子人。但不知怎的,在奉茶這事上,還是難逃熟語,成為客人來了雅茶待,朋友一走喝粗茶的半截子茶客,想必還是驗證了中國的古訓(xùn)——窮人的孩子會當家呢。
平淡的歲月,清茶悠悠情悠悠。
1986年的秋天,師范畢業(yè)的我,成為賈平凹先生歸類的九類人——“窮教員,山珍海味認不全”的鄉(xiāng)村教師。每天從早到晚,備課、上課、批改作業(yè)如同深山里小沙彌誦經(jīng)一樣,重復(fù)而平淡。閑暇時間,苦茶一杯,看遠處的青山,聽近處的泉聲,成為每天約定俗成的功課。坐在房間里需要一點淡淡的刺激,吃茶滿足了我的需要,久之便成習(xí)慣。
我是一個缺少意志力的人,還得感謝我已亡故的父親,要不是他老人家,想必現(xiàn)在也是一個兼茶兼煙兼酒之人。我的父親是一位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的木匠,每天重體力勞動,養(yǎng)成了用煙放松自己的習(xí)慣,逐漸成為一位“九段”煙民,一塊二一包的“梅園”,一天一包多。記得我小時候,早上起來,父親痰聲如鼓,仿佛一只夏天的蟬,響聲一片。為此,母親常常與他鬧矛盾。父親是一位心細的人,為了他的子女不再像他一樣成為“煙”的后代,1983年,我上師范時,父親特意捎好一包粗茶,叫我?guī)?。父親說:“學(xué)習(xí)累了,喝喝茶,好提提神”。久而久之,我對喝茶產(chǎn)生了興趣。每每月底,家信中不忘四個字:錢少茶缺。特別提醒父、母。
一晃17年了,“九段”煙民的父親已駕鶴仙去,留下孤苦的母親和幾個嗜茶的子女。成家后,單職工變成了雙職工,每月的收入呈幾何級數(shù)增長,再加上運氣好,趕上小平同志的“科教興國”重教育時代,我們這個教師家庭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如同秋天一片高粱地。妻說:“茶鬼!買幾斤好的吧!”我卻說:“不可,不可,‘三條泥鰍賽上一條黃鱔’?!边€是粗茶淡飯吧。不過,妻財權(quán)不放,每年明后雨前,總不忘讓人從皖南帶幾斤春茶,放在冰箱里。而我每年也總瞞著妻子,偷偷地從巢南銀屏山、黃山蕻里買幾斤當?shù)氐某辞?,味重,勁大?0元一斤,不貴。接下來,就是前文說的,“半截子”茶客的故事了。
盡管閱歷深了,知識多了,收入漲了,但我對茶還是不怎么開竅。喝茶17年,還是一個村野俗夫。喜歡大杯倒?jié)M,大口大口地,如牛飲。“濃、熱、滿”成為我的習(xí)慣。妻說:“茶鬼!能不能喝慢一點,你看人家妙玉飲茶,如蜻蜓點水,美得很!”講得我汗顏面紅。也讀過張岱的《陶庵夢憶》,也讀過陸羽的《茶經(jīng)》,更不必說研究了半年的《紅樓夢研究》了??桃獾貙W(xué)學(xué)雅人,“惠泉吃茶去”,也有必要。
學(xué)著講茶葉、泉水、火候,還講究茶具,特地托人從江蘇宜興買來一套紫茶壺。把粗瓷銹缸藏起來。再看看幾本道教的養(yǎng)心書籍,修養(yǎng)修養(yǎng)自己。一年下來,還真有點兒長進?,F(xiàn)在飲茶,心變細了,動作慢了,飲量小了,有時“東施效顰”地小口小口嘗,用舌尖品著滋味吃。
對茶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無須抽煙,案頭有清茶一杯!無須養(yǎng)犬,窗外有鳥語盈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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