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公園東南角的涼亭中央,有一塊高大的石碑,石碑上斑駁的印記,鑒證著它所經(jīng)歷的滄桑歲月。“徐世昌撰文,華世奎書丹,張壽篆額”,僅僅這塊石碑的落款,就足以吸引人們的目光,而碑文中記載的內(nèi)容,更是發(fā)生在民國初年,震驚全國的天津七大奇案之一——“雙烈女”案。當時有人據(jù)實編演成現(xiàn)代戲,上演天津各大劇場,頗受歡迎。后來,天津評劇院又把《雙烈女》一劇搬上舞臺,它同《楊三姐告狀》一樣,受到廣大觀眾的青睞。
這場悲劇發(fā)生在民國初年。兩女子的父親張紹庭,是河北南皮縣的一個窮孩子。18歲時逃荒至天津,在一家瓷器店學生意。瓷器店主金老板看小伙子干活勤快,人也老實,于是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張紹庭,還讓女婿來繼承店業(yè)。可好景不長,1900年,八國聯(lián)軍攻陷天津,張紹庭帶著妻子回老家避難。等世道太平了,小兩口回來一看,瓷器店里已一片狼藉。岳父病入膏肓,見了女兒、女婿最后一眼后,含淚辭世。
店沒了,日子還得過。為謀生計,張紹庭租了一輛黃包車,金氏則紡線織布為人漿洗衣裳。后來小兩口生了兩女三子,長女麗姑,次女春姑。一晃十六年過去了,一家人日子過得清貧,但也其樂融融。
可是,天有不測風云。一日,那輛全家賴以為生的黃包車被盜了。車場老板死活讓張紹庭賠,愁得夫婦倆不知如何是好。張家的愁事讓鄰居戴富有這個人販子喜上眉梢,他早就盯上張家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他對張紹庭說,你家那兩個姑娘不小了,要是能找個好人家,聘禮錢自然少不了,正好用來還賬,豈不兩全其美。張紹庭心動了,就這樣,他將次女春姑聘給戴富有長子為妻,并立下婚約。
不久,張紹庭病死,戴富有假獻殷勤,邀金氏母女到戴家居住。金氏起初以為親家是好意,攜子女同往。但到戴家后,戴富有之妻馬氏多次勸其再嫁,平日則偷著教兩女學唱妓院小曲。有一天,兩個姑娘正在院子唱著玩兒,正巧被金氏聽到,“你們這唱的是什么!”氣得金氏狠狠地教訓了兩個孩子一頓,不明所以的姑娘哭著將事情原委告訴母親。金氏想到戴家前前后后的所作所為,知道被騙了,急忙帶著孩子們回家。這時,戴家卻強留長女麗姑,且將麗姑閉于密室,百般凌辱,大打出手,麗姑的哭聲鄰居家都能聽到。金氏幾次來要人,都被拒之門外,一次上門還被戴家的手下毆打。周圍的鄰居們皆為金氏鳴不平,到警察局報了案,警方勒令放人,麗姑才得回家。
戴富有的如意算盤沒打成,遂以金氏悔婚為由,上訴天津地方審判廳。并偽造了婚書,稱張紹庭已將兩女許其兩子,并讓王寶山做偽證。訟狀到直隸高等審判廳,戴富有向主審的推事(法官)施行賄賂,雖然戴家的證據(jù)破綻百出,但是審判廳依然判張家兩女歸戴。判決下來,戴富有帶著一幫地痞流氓到金家要人。金氏不知所措,母女抱頭痛哭,有冤無處訴。
眼看交人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審判廳的判決不能不從,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罷了。麗姑、春姑雖然年紀不大,但也是烈性女子:“咱死也不能去做妓女,讓別人戳咱張家的脊梁骨。”當晚,乘金氏睡熟,姐妹相約把早已準備好的火柴頭用煤油泡開喝下……
張家姐妹的冤情,幾天傳遍了津門。面對人們的不滿情緒,警署唯恐事態(tài)擴大,又得知被害者與清末重臣張之洞同族,對上不好交代,于是直隸高等審判廳急發(fā)票捕人,可是戴富有早已逃之夭夭。直隸警察廳長楊以德為了敷衍民情,親自出面,聯(lián)絡地方紳、商界,為兩烈女購買講究的衣衾棺木,料理后事。
雙烈女大殯是農(nóng)歷五月初一,沿途居民紛紛走上街來。當時棺木由八人抬著,全副儀仗。最前面由軍樂隊執(zhí)事開道,軍警全副武裝列隊其后,在津的主要政府官員朱家保、吳壽、商德全、姒錫章,天津名紳嚴修、呂海寰、趙元禮、高凌雯以及各界頭面人物,南皮張氏族人1000多人參加了葬禮。
送葬的隊伍從西關出發(fā),繞城區(qū)一周,最后將兩烈女葬于城西明代費宮人墓側(cè),并建祠立碑,此碑由當時任奕劻內(nèi)閣協(xié)理大臣的徐世昌親自撰寫碑文,由閣臣、津門書法家華世奎書丹,天津縣議會議員、書法家張壽篆書碑額,請精明工匠鐫刻。立碑時還召開了隆重的紀念大會。
烈女葬后,張瑞蔭(清末軍機大臣張之萬之子)家總賬房孟書瑞攜金氏母子回南皮,利用辦喪事所剩的余款,會同張氏族人在南皮城里文廟東側(cè)建“雙烈女祠”,并立碑刻石以記其事。雙烈女祠內(nèi)烈女碑有兩塊,分別為張曾敭、張瑞蔭撰文;張榛、華世奎書丹。
此后,天津擴建新北電影院,天津的烈女墓影響建設,烈女遺骨由其弟媳搬運回南皮,葬于雙廟村西北。墓旁的石碑則移至中山公園。日軍占領天津后,中山公園曾作為日軍駐地。
據(jù)老人們回憶,當年這塊碑曾倒放在地,被日軍作為站崗之用。后來時局不穩(wěn)定,石碑一度被人們忘卻,靜靜地在中山公園內(nèi)躺了幾十年,導致石碑正反面字跡的風化程度明顯不同。不過也正是這種忘卻使“南皮張氏兩烈女碑”在“文革”中躲過一劫。直到1984年全國第一次文物普查前后,石碑才被重新立起,政府還特意建了亭子將它保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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