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生麗質(zhì),博古通今
“豈其娶妻,必齊之姜?”這句《詩經(jīng)》里的詩歌,從側(cè)面反映了周朝時諸侯聯(lián)姻的一個有趣情形:齊國姜氏以出美女著稱,當(dāng)時的上流社會男子,都以迎娶齊國姜家女子為人生樂事。齊國僖公在位時期,多次主持多國會盟;平息宋國與衛(wèi)國之間的爭端;以宋國、郕國不向周天子朝覲而出兵討伐;平定許國、宋國內(nèi)亂;與鄭國擊敗狄戎;使齊國形成小霸局面。
齊僖公有兩個絕色女兒,宣姜和文姜。剛到適婚年齡,各國的世子們就圍在齊國臨淄,想要抱得美人歸。最終宣姜嫁衛(wèi)國宣公,稱宣姜。文姜,嫁魯桓公。因以才華著稱于當(dāng)世,所以被稱為“文”。據(jù)說文姜生得“秋水為神,芙蓉如面,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乃絕世佳人,古今國色”兼且通今博古,出口成章。
文姜公園
二、不幸從婚姻開始
被搶婚的姐姐
宣姜本是衛(wèi)宣公為兒子急子娶的妻子,但是迎娶到衛(wèi)國后。衛(wèi)宣公發(fā)現(xiàn)宣姜是個美人,就據(jù)為己有了,之后宣姜生下公子壽、公子朔兩個兒子。衛(wèi)宣公本就是好色的主兒,未繼位時就私通父親的妾夷姜,生下個兒子就是急子。宣姜想讓自己的兒子做國君,因為寵愛宣姜,宣公就想廢掉原太子急子,立公子壽為太子,于是讓急子出使齊國,派人冒充盜賊在半路殺了他。
宣姜的長子公子壽卻跟急子感情深厚,于是密告急子,勸他逃離外國。急子拒絕了,公子壽只好在急子船上請他飲酒,他想代兄受死。灌醉急子后,他拿著急子的白旄(使者的信物)到了衛(wèi)國邊境。盜賊見到白旄以為他就是急子,于是殺了公子壽。急子醒了,看到弟弟的尸體,大哭:“所當(dāng)殺乃我也。(該死的是我?。庇谑潜I賊又殺了急子。(這劇情……)
宣公兩個兒子都死了,只好立宣姜次子公子朔為太子。次年(前700年),宣公薨逝,太子朔即位為衛(wèi)惠公。衛(wèi)惠公即位后,地位非常不穩(wěn)固。太子急子和公子壽各有黨羽,他們時刻想為兩位公子報仇,衛(wèi)國陷入連年內(nèi)亂,為了安撫衛(wèi)國國人和兩公子的勢力,齊襄公出了一個餿主意,作主把宣姜改嫁急子的弟弟公子頑(衛(wèi)昭伯),宣姜又生三子二女:齊子、衛(wèi)戴公、衛(wèi)文公、宋桓夫人、許穆夫人。
好亂吧,其實(shí)我覺得宣姜也不容易。長得美有什么錯!
被退婚的妹妹——齊大非偶
齊大非偶的意思是齊國是大國,我國為小國,我不想去高攀大國的公主。跟眾多公子以娶到齊女為榮相比,還真是一個新鮮的見解。
據(jù)說文姜曾被許配給鄭國世子忽,鄭國人還為此創(chuàng)作了一首民歌來表達(dá)對這位未來的君夫人的期待之情,即《詩經(jīng)·鄭風(fēng)·有女同車》: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顏如舜英,將翱將翔,佩玉將將。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詩中不僅贊揚(yáng)了她的容貌象木槿花一樣美麗輕盈,還稱頌了她的德行如玉般溫潤。
歷史對鄭忽的記載是英勇善戰(zhàn),他是《鄭伯克段于鄢》里鄭莊公的長子,曾經(jīng)在周做人質(zhì),后多次作戰(zhàn)勝利,但是鄭忽好像思維不太清楚,不像他父親那樣有政治頭腦,他曾經(jīng)多次說一個部下高渠彌不可靠,卻并不除掉他,仍然委以重任,結(jié)果被高渠彌殺死了。另一件奇葩事情,就是鄭忽以齊大非偶為由,退掉了跟文姜的婚約。
齊為大國,文姜時美女、才女,且是齊國提出婚約,鄭忽就是拒絕了,這個思維奇特,邏輯混亂的鄭國世子即位之后很快被弟弟趕下來,后復(fù)位,被臣子高渠彌殺害,導(dǎo)致鄭國幾十年內(nèi)亂,剛剛崛起的鄭國因此衰弱下去,后來一直過著朝秦暮楚,累累如喪家之犬的日子。
(注:《左傳》桓公六年:北戎伐齊,齊侯使乞師于鄭。鄭大子忽帥師救齊。六月,大敗戎師,獲其二帥大良、少良,甲首三百,以獻(xiàn)于齊。于是,諸侯之大夫戍齊,齊人饋之餼,使魯為其班,后鄭。鄭忽以其有功也,怒,故有郎之師。公之未昏于齊也,齊侯欲以文姜妻鄭大子忽。大子忽辭,人問其故,大子曰:“人各有耦,齊大,非吾耦也。及其敗戎師也,齊侯又請妻之,固辭。人問其故,大子曰:“無事于齊,吾猶不敢。今以君命奔齊之急,而受室以歸,是以師昏也。民其謂我何?”遂辭諸鄭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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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春秋第一淫婦——淫于兄長,害死丈夫
《史記》記載:文姜出嫁前,便與其兄齊襄公私通。魯桓公十八年春天,文姜和魯桓公來到齊國,再度與齊襄公私通。魯桓公得知此事后,怒責(zé)文姜,文姜將魯桓公的責(zé)罵告訴齊襄公。齊襄公宴請魯桓公飲酒,將魯桓公灌醉后,命弟弟公子彭生害死魯桓公。魯國人表示不滿,齊襄公于是殺死公子彭生來向魯國賠罪。跟《水滸》潘金蓮的故事好像,而且這對奸夫淫婦罪行更甚,集亂倫、暴力、擾亂國際關(guān)系、兄弟相殘于一體。目前大家已知潘金蓮西門慶是虛構(gòu)的故事,文姜的故事呢?是真實(shí)的歷史還是另有隱情?
(注:初,襄公之醉殺魯桓公,通其夫人,殺誅數(shù)不當(dāng),淫於婦人,數(shù)欺大臣,群弟恐禍及,故次弟糾奔魯。其母魯女也。四年,魯桓公與夫人如齊。齊襄公故嘗私通魯夫人。魯夫人者,襄公女弟也,自釐公時嫁為魯桓公婦,及桓公來而襄公復(fù)通焉。魯桓公知之,怒夫人,夫人以告齊襄公。齊襄公與魯君飲,醉之,使力士彭生抱上魯君車,因拉殺魯桓公,〔一〕桓公下車則死矣。魯人以為讓,〔二〕而齊襄公殺彭生以謝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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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春秋第一個女政治家、女軍事家
第一次讀《東周列國志》,印象最深的即是文姜,原來“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這樣美好的句子是在形容她,可她何以如此不堪的淫蕩呢?大學(xué)時寫畢業(yè)論文,本想寫關(guān)于文姜的一些事情,可惜翻遍資料,無從下手,到了今天介紹古今中外的麻辣女人,我覺得對我而言重頭戲還是文姜,幾經(jīng)修改,只好如此先寫出來。
幸好找到劉金榮所作《文姜之亂獻(xiàn)疑》考證:《春秋》中的文姜并不淫亂
這讓我心里松了一口氣,而劉所做層層推理,史料論據(jù)充分,為文姜洗刷了一些冤屈,又一次讓我感慨歷史這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春秋》是當(dāng)時記載各國歷史的史書,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春秋》,也就是都有自己的史書,但是保存到今天的只有孔子編纂的魯國的《春秋》,孔夫子他老人家惜字如金,以至于《春秋》這部史書是這樣寫的:“元年春王正月。三月,公及邾儀父盟于蔑。夏五月,鄭伯克段于鄢。秋七月,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賵。九月,及宋人盟于宿。冬十有二月,祭伯來。公子益師卒?!边@是一年中魯國以及其他國家發(fā)生的事情,語句不通是不是?邏輯不順是不是?看不懂就對了,這就是經(jīng)典,所以后人學(xué)者們不斷注解這本史書,著名的注解的著作是《春秋》三傳(《左氏春秋傳》《春秋公羊傳》《春秋谷梁傳》)。所以呢,關(guān)于文姜最原始的記載在《春秋》,最可信的應(yīng)該也是《春秋》。而由《左傳》開始逐漸把文姜描繪成一個淫蕩的女人,到了《史記》連時間和細(xì)節(jié)都很清楚了。好吧,歷史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而由《左傳》開始加給文姜的罪行大概是這幾個:被辭婚(不良的名譽(yù));有個淫蕩的姐姐(宣姜也沒得選擇好不好?為什么肇事者衛(wèi)宣公被遺忘了呢?自古以來男權(quán)之下,錯誤的都是女人);私通哥哥,害死丈夫(莫須有的罪名)。秉承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時代,從《左傳》開始,到《史記》到歷代史書,層層渲染,不斷描黑文姜。經(jīng)過劉金榮的考證和邏輯推理,得出文姜并非淫亂的女人,反而可能是春秋第一個女政治家,軍事家。
(注:《春秋經(jīng)·桓公三年》三年春正月, 公會齊侯于蠃, 秋七月壬辰朔, 日有食之, 既。公子翚如齊逆女。九月, 齊侯送姜氏于讙, 公會齊侯于讙, 夫人姜氏至自齊。冬, 齊侯使其弟年來聘。這里的齊侯是指齊僖公。
大概在春季正月這次相會時,魯桓公與齊僖公就議定了婚事, 秋季七月, 魯國派公子翚到齊國迎娶文姜。九月, 齊僖公親自把女兒送到了邊境, 然后文姜就做了魯桓公的夫人。到了冬天, 齊國又派人到魯國聘問,這也是兩國聯(lián)姻的一種禮儀。應(yīng)該說文姜的出場是很風(fēng)光的, 程序也完全合法。
《春秋經(jīng) ·桓公六年 》九月丁卯, 子同生。
《春秋經(jīng) ·桓公十八年 》十有八年, 公會齊侯于濼。公與夫人姜氏遂如齊, 夏四月丙子, 公薨于齊。丁酉, 公之喪至自齊。冬十有二月已丑,葬我君桓公。
《春秋經(jīng) ·莊公元年 》三月, 夫人孫于齊。孫即遜, 含有遜位之意。
《春秋經(jīng) ·莊公二年 》 冬十有二月, 夫人姜 氏會齊侯于禚。
《春秋經(jīng) ·莊公四年 》 四年春王二月, 夫人 姜氏享齊侯于祝丘。
《春秋經(jīng) ·莊公五年 》夏, 夫人姜氏如齊師。
《春秋經(jīng) ·莊公七年 》 七年春, 夫人姜氏會 齊侯于防。冬, 夫人姜氏會齊侯于谷。
《春秋經(jīng) ·莊公十五年 》夏, 夫人姜氏如齊。
《春秋經(jīng) ·莊公十九年 》夫人姜氏如莒。
《春秋經(jīng) ·莊公二十年 》二十年春, 王二月, 夫人姜氏如莒。
《春秋經(jīng) ·莊公二十一年 》秋, 七月戊戌, 夫人姜氏薨。
《春秋經(jīng) ·莊公二十二年 》癸丑, 葬我小君文姜。 如果對上述
《春秋》關(guān)于文姜的記載進(jìn)行歸納一下的話, 我們似乎可以讀出這樣一些信息。
第一, 《春秋 》無片言只字說文姜淫亂。
第二, 魯國人始終尊文姜為國母, 包括從第二次記載文姜事跡起就稱之為夫人, 到死稱薨, 葬稱小君等。夫人是諸侯正妻的稱謂, 死時稱薨, 葬時稱小君, 都足以表明魯國一直是把文姜當(dāng)諸侯夫人看待, 沒有絲毫貶損之意。)
第三,丈夫去世,兒子年幼時,文姜是掌握魯國全局的人物。是重權(quán)在握的軍事家。
即使后世人不斷抹黑,至少有幾點(diǎn)是無法改變的——文姜的美貌、智慧、軍事才華,以及為魯國生養(yǎng)一個好的國君,自己執(zhí)政幾十年,之后還政于兒子——一個賢德有為的君主,就是《曹劌論戰(zhàn)》里的魯莊公(長勺之戰(zhàn)敗齊國,曹沫劫盟復(fù)失地),奠定魯國的興盛之基。
除了命不好的宣姜,齊國姜氏還有莊姜等很多才德兼?zhèn)涞墓?,文姜除了有一個不太靠譜的哥哥齊襄公,還有一個春秋第一個小霸主的父親齊僖公,另一個哥哥是春秋第一個霸主齊桓公小白。
歷史或許任人打扮,但是把相關(guān)人物和歷史社會環(huán)境還原,還是可以做一個相對客觀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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