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屋

人和人在表面上的差距很小，眼睛嘴巴鼻子都是標配，膚色有所不同，五官組合和布局有所不同，但生活品質(zhì)和精神內(nèi)容上的不同，則是無法想象的鮮明。鮮明到，有些人的生活你根本無法想象，而當你看到了，也許這是你一整天的笑點，也許你再也不會覺得自己過著最幸福舒坦的生活了。

我畢業(yè)很多年之后還去了一次學(xué)校，那時候?qū)W校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房子建在一個凹陷下去的坑里，光線暗淡，但房子外面是象牙一樣的白。站在房頂上可以看見上方綠色的山巒和一輛破舊的綠皮火車，綠皮火車日復(fù)一日的懸在空中，就像山一樣穩(wěn)定。

學(xué)校里有一個很大的圓形教室，教室四周有四個公共的衛(wèi)生間，剩下的房間則是學(xué)生宿舍，每人一間，逼仄私密。

我和同學(xué)們打交道不多，但他們環(huán)視一圈老是能注意到最不起眼的我。我的房間在離衛(wèi)生間近的那一側(cè)，可以聽見同學(xué)們排泄的聲音，如果他們中有些人排泄聲音實在響亮的話。

我晚上常常失眠，失眠的時候要么去空中那列綠皮火車里看看星空，要么站在房間門口看看那些睡眼惺忪的來衛(wèi)生間排泄的人，無論男生女生，他們總是在享受一種釋放的感覺。

學(xué)校里大多數(shù)同學(xué)都和我有過短暫而深入的交集，有的是卷發(fā)，有的很瘦小，有的皮膚很亮，他們共同的特點是排泄聲音響亮。

有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樣趴在門口做夢，聽見一個人進衛(wèi)生間的聲音，進去之后什么聲音都沒有就出來了，我轉(zhuǎn)向他看了看，新來的。

接著我就回房間了，他手卡在門縫，我稍稍一用力，他手就被夾壞了，他眼睛在說我們?nèi)€地方吧。

我披了件外套。

我們踮起腳尖出了學(xué)校，走上臺階，看見星空下的平地，俯視白色的閃著靜謐光澤的學(xué)校，走進了綠皮火車。

他是溫暖的，總是給人一種似是而非的感覺，所以我不敢輕舉妄動，我害怕自己做什么都是錯的，不合理的，所以我像往常一樣什么都沒有做。

他實在很暖和，像一個壁爐，我甚至想把自己像木炭一樣放進壁爐里，好讓壁爐暖和到極限。

也不知道其他人為什么都不上綠皮火車里來，它空蕩蕩的，卻充滿陽光和山谷里風(fēng)的味道，很多時候我聞著聞著就情不自禁起來。

探照燈隔半分鐘就會掃過來，從綠皮火車的每一片玻璃上快速穿過，我們就趴在玻璃上，被燈光照個透徹，是一種昏黃濃重的紅色，玻璃微微發(fā)綠，污跡斑斑，沒那么年輕鮮活的肉體激烈碰撞著，我也開始釋放，排泄。

這釋放不像年輕時候?qū)τ谟H吻，擁抱，濡濕的享受那樣，而是一種更為極致的釋放，就像我們已經(jīng)為所有愉悅的感覺找到了終極釋放的行為。

渺茫，空洞，看著星星繁密的夜空，不知道說點什么才好。情欲在很短的時間里又填滿了身體，身體傻傻的，不知如何解決，又委婉的，軟糯的，嬉皮笑臉的搭了上去。

激烈中的時候，綠皮火車好像在空中下沉，下沉的感覺一次比一次明顯，他穿上衣服從車門出跳下去了，我站在玻璃前，探照燈又掃過來了，我光著，下了火車，走回房間，已經(jīng)黎明了，同學(xué)們正在陸續(xù)醒來，排隊，排泄。他們看見我的時候，面無表情，睡眼惺忪。

我不禁想，還要在這里待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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