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中葡萄和石榴成熟的好季節(jié)。這兩種甘美無比的水果在我們的生活、在我們的詩詞文化中都是不可或缺的,而它們也是古老的絲綢之路賦予中國的最好的禮物之一。
如果要在絲綢之路勾勒出一條綠色的植物之路,苜蓿和葡萄是這條通道最早的使者。據(jù)《漢書·西域傳》記載:“宛王蟬封與漢約,歲獻天馬二匹。漢使采蒲陶、目宿種歸。天子以天馬多,又外國使來眾,益種蒲陶、目宿離宮館旁,極望焉。”蒲陶就是葡萄的別稱,目宿即苜蓿,它是波斯語的譯音,意思是“最好的草”。
美籍學者勞費爾的《中國伊朗編》一書被認為是研究中國與古伊朗文明史的代表作,書中用大量的篇幅介紹了栽培植物的歷史,他在介紹中國和古代西域植物的傳播關(guān)系時寫道:外國植物的輸入從公元前二世紀下半葉開始,兩種最早來到漢土的異國植物是伊朗的苜蓿和葡萄,其后接踵而來的有其他伊朗和亞洲中部的植物,這種輸入運動延續(xù)至十四世紀的元朝。
苜蓿是人類最早馴化的飼料作物之一,起源地在“近東中心”,即小亞細亞、外高加索、伊朗和土庫曼高地。早在公元前1400年,紫花苜蓿就在波斯的高山、河谷廣泛栽種,被用作牲畜飼料。大約在公元前200年,苜蓿被引入意大利,幾乎與此同時,苜蓿進入中原。苜蓿是與天馬一起來到中國的。據(jù)說在得到天馬之后,漢武帝先是在皇宮御園種植紫花苜蓿。隨著馬匹的增加,苜蓿的種植范圍也不斷擴大,從皇宮到驛道、軍馬場再擴大到民間,苜蓿成為支撐鐵馬冰河的保障,也見證了漢唐盛世的繁華。在中國的唐詩中,苜蓿幾乎是與天馬、葡萄并存的文學形象,比如“苜蓿隨天馬,蒲桃逐漢臣”,唐朝詩人岑參有詩云:“胡地苜蓿美,輪臺征馬肥?!?/p>
言歸正傳說葡萄。人類栽培葡萄、釀造葡萄酒和創(chuàng)造葡萄文化的歷史悠久,其原生地應該在黑海和東地中海沿岸一帶及中亞細亞地區(qū)。大約五六千年以前,在今埃及、敘利亞、伊拉克、南高加索以及中亞地區(qū)已開始栽培葡萄和進行葡萄酒的釀制,后來向西傳入希臘、意大利、法國等歐洲國家,向東傳播到東亞。在中國,凡是西域物品的傳入大都被當作是漢朝出使西域而歸的張騫的功績。但張騫攜帶苜蓿和葡萄樹回到漢朝的說法應該是一個美麗的誤會。因為《史記》和《漢書》中的《張騫傳》、《大宛傳》、《匈奴傳》、《西域傳》,都只說到張騫兩次出使和開辟道路的事跡,沒有一個字提到他曾親自帶回任何栽培植物。
據(jù)《太平御覽》記載,是李廣利征服大宛時攜葡萄種歸漢。其實在此之前,漢朝與大宛有20多年的貿(mào)易往來,在民間,葡萄說不定早有種植。葡萄不喜多雨濕潤的環(huán)境,而長安一帶氣候干燥,正適宜種植葡萄。與葡萄同時傳入的,當然還有葡萄酒?!妒酚洝泛汀稘h書》里都有關(guān)于大宛國出產(chǎn)葡萄酒的記載。但由于土質(zhì)不同,從西域移種到長安一帶的葡萄并未獲得理想的收成,因為直到唐朝,依然還有記載說大臣們把皇帝賜予的葡萄當成是稀罕的東西帶回家讓家人分享??梢娔菚r葡萄依然是奢侈品。
葡萄酒,自然比葡萄更加貴重。雖然我們在陸機等文人的詩賦中已經(jīng)讀到了“蒲萄四時芳醇,琉璃千鐘舊賓”、庾信“蒲桃一杯千日醉,無事九轉(zhuǎn)學神仙”這樣關(guān)于葡萄酒的描述,但唐朝初年距葡萄傳入中土已經(jīng)過了七百年,依然不能大量地釀造葡萄酒,當時達官貴人飲用的葡萄酒都是來自西域的貢品。但隨著唐朝對于盛產(chǎn)葡萄酒的高昌故城的攻克,葡萄酒迅速得到了普及,于是才有了“羌管吹楊柳,燕姬酌蒲萄”、“葡萄美酒夜光杯”這樣的詩。那時在長安的酒肆已經(jīng)可以比較容易地喝到葡萄酒。
唐朝文化博大精深、氣象萬千,作為其物質(zhì)載體之一的唐銅鏡更是中國銅鏡的巔峰之作,不僅制作精良,工藝高超,而且形態(tài)美觀,圖紋華麗,以高浮雕藝術(shù)形式表現(xiàn)了大唐盛世的燦爛輝煌、流光溢彩。在絕大部分的銅鏡中,都能看到與葡萄相關(guān)的紋飾。尤其是瑞獸葡萄紋相當?shù)钠毡?。瑞獸是中國銅鏡的傳統(tǒng)紋飾,而關(guān)于瑞獸與葡萄組合紋飾的來源,有多種觀點。從考古發(fā)掘來看,最遲在東漢時,西域已存在不同風格的瑞獸葡萄紋飾,但廣泛出現(xiàn)在銅鏡上應該是從唐代開始的,這和與葡萄相關(guān)的物質(zhì)文化在唐代的成熟和豐富是一致的。而且進入唐代,葡萄紋飾的范圍逐漸擴展,葡萄成為錦緞、壁畫、銅鏡等物品上經(jīng)常使用的圖樣,成為唐代具有代表性的圖案紋樣之一。
與葡萄經(jīng)常捆綁在一起的另一種植物便是石榴。烏茲別克斯坦的首都塔什干一帶過去被中國稱為“石國”?!八病痹谕回收Z中指石頭,“塔什干”即石城之意。我們吃的石榴就是因為產(chǎn)自石國而得名。石榴果多籽,所以被當作多子多福、子孫繁榮的象征。在北京故宮,地面多鋪石板,很少看到裸露的土地。通常都是用大型花盆盛土,種以樹木置于各處。在各種盆栽樹木,有許多便是石榴樹,在古樸的建筑中,淡紅的石榴果實顯得非常醒目。傳說唐朝代國公主化妝時愛用石榴果實來代替胭脂,過去形容宮女的衣裙為“石榴裙”,可見石榴的紅色是大家非常喜歡的顏色。李商隱也寫過“斷無消息石榴紅”的名句,而石榴在唐詩中出現(xiàn)的頻率一點兒也不亞于葡萄和苜蓿。
“天馬常銜苜?;?,胡人歲獻葡萄酒?!焙唵蔚囊痪湓?,明白地講清楚了當時西域的外來文化怎樣深刻地影響了唐朝的生活。事實上除了苜蓿和葡萄,勞費爾在書中還提到了石榴、無花果、胡椒、亞麻、西瓜、巴旦杏、菠菜、胡蘿卜、水仙等數(shù)十種從波斯輸入中國的植物。中國文明博大精深,外來植物的輸入顯然只是表面的點綴,并不能對它的根本起什么作用,正如歐洲文明也不會因為輸入許多東方植物,就有什么本質(zhì)的改變。
但東西方均能吸納并消化許多有用的外國植物為己所用,至少顯示了人類本來就是樂于接受來自任何地域的美好事物的,而在植物方面,顯然更為積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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