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武宗朱厚照,明朝第十位皇帝,是明孝宗朱佑樘和張皇后的長子,在位期間年號正德。明武宗是一個極其矛盾的人。史書記載,明武宗幼年神采煥發(fā)、舉止異常,讀書時聰穎尊師,尊貴的嫡長子又是獨子的身份,更讓孝宗和臣民在他身上寄托了整個王朝之復興的希望。而后繼位,卻屢屢寵信奸候,致使朝綱紊亂,其舉止更多是荒淫無道、昏聵嗜酒、興兵擾民、劫掠婦女,如同無賴強盜一般。
明武宗雖惡行甚多,但史官并沒有遵循“為尊者諱”慣例,而是將其惡行悉數(shù)記錄在《明實錄》中。然而正史中明武宗昏庸至此,卻仍未亡國,明朝國柞依舊延續(xù)了一百余年。后世有人言明朝或亡于萬歷,或亡于天啟,甚至評價明朝亡于嘉靖,然竟無一人說明朝亡于正德。
明武宗是一個另類的皇帝,在他玩世不恭、叛逆荒唐的面孔之下,卻又有通情達理的一面,在富有人文精神的時代中,是一個個性斑斕、真實立體的“人”。
他后期頒詔書不以皇帝自居,而是自稱“威武大將軍”,甚至非常虛榮的給自己晉銜加祿。這種精神分裂式的角色扮演,強烈的表達出他想要逃離的欲望。雖然是身為皇帝帶頭踐踏皇權權威的瘋狂之舉,但細細探究起來,他的舉動和考慮,仍然是在自己依舊掌握最高權力的前提下,才會有這些舉動。跳脫和瘋狂,也是因為在明代至高無上的皇權,無人能夠?qū)λ姓嬲l(fā)揮出作用的約束,以至于他可以隨心所欲,肆意妄為。
而他也十分清楚,“威武大將軍”、“太師”只不過是自己在可控范圍內(nèi)給自己開的小差。他從來沒有放松過自己對權力的掌控。逃離紫禁城是為了讓自己能夠無所顧忌、不受約束的玩樂,但從紫禁城搬到豹房,他也同時把行政中心,轉移了過去;應州之戰(zhàn)時,他還差人將奏疏從過去,以便自己能夠時刻了解國中動向;盡管再親近佞臣,也從未停止對他們以及對朝局的監(jiān)督。一旦有人真正觸及到皇權,他會毫不留情的將這些人制服,不讓權力受到任何危及。所以哪怕再厭惡皇帝之尊號,之枷鎖,卻絲毫不能放松自己的權力。
在他當政的十六年,絕對沒有任何循規(guī)蹈矩的記錄。在他執(zhí)政的中后期,他執(zhí)著于北獵南巡,多年沒有舉行大朝儀,但是正德十六年正旦,在他生命最后的時間里,他卻一反常態(tài),重新視朝,行使他作為皇帝的職責。這也是他的彌留之際的醒悟。反叛一生,最后發(fā)現(xiàn)自己賴以生存、賴以尊榮、能夠威風凜凜號令天下的源頭,就是令他痛苦的源頭,就是他想要反叛的源頭。
他也無法和那個時代言和。在他的一些行為里,體現(xiàn)了某些超前性,但是卻因為其他更多的荒唐之舉而被忽視和誤讀。武宗時期,中國的海外貿(mào)易比較活躍,有葡萄牙使者來到中國,并且和武宗有所交流:“皇帝凡出游時,如韃靼、回回、佛郎機、占城、刺麻等國之使,各擇二三人,使之啟從?;蛄暺溲哉Z,或觀其技藝焉?!彼苡姓Z言天賦,身為當時的天朝上國之皇帝,甚至會去學習小國外語,并且能夠精通阿拉伯語。但在武宗病死后,葡萄牙使團被遣返,海禁政策又嚴厲起來。
中國的近代化應從晚明之際開啟,因為地理大發(fā)現(xiàn),逐漸開始了全球化的交流,晚明便有耶穌士來華,中國開始和世界接軌,順應時代大勢。正德這樣的舉措意義深遠,雖然還是保持著上國心態(tài),但是在最高層,己經(jīng)有了去和世界互動交流的想法、甚至行動,這也是明朝人最開始的、想去了解外界的僧懂意識,但遺憾的卻是因人廢言,隨著武宗的離世而終止。
他的時代里,安穩(wěn)中隱藏著的變革基因。在他之后的嘉靖朝孕育著晚明經(jīng)濟改革的種子,甚至有了改革的雛形,而他之前的弘治朝,又是墨守成規(guī),放棄了多種改革的可能性,他身處的時代沒有明顯變革,劉瑾所做的些許改變也因為政治原因而被迫終結。但是改革的要求卻在社會深層咆哮欲出,尚在時代血液深處涌動的革新浪潮,過早的體現(xiàn)在了他的身上,顯得格格不入,舊時代末期僵化的死水和即將到來的新時代涌蕩的浪花,讓他蠢蠢欲動。盡管他為想突破那個時代,但為時尚早,剛剛推開看世界的一扇窗,緊接著又匆匆合上。
從思想上來說,程朱理學尚牢牢統(tǒng)治著知識精英團體,忠與孝不可撼動。但知識層面的分裂在正統(tǒng)時代就己經(jīng)悄然開始,舊的社會秩序和等級觀點發(fā)生動搖,享樂主義漸漸傳播流散,可并沒有形成氣候。而他作為在后人眼中的“自山主義”的體現(xiàn)一一“自由主義”這一名詞,放在晚明都為時尚早,逞論他的時代。甚至晚明司空見慣的個性解放行為,在他的時代還是少之又少的另類之舉。他的放縱,代表著貴族階級的放肆和突破,這體現(xiàn)在最高的貴族一一皇帝身上,既因為他的至高無上和特權性顯得合理,又因為他的身份要求他保住封建宗法和倫理而不被大多數(shù)守舊者接受。他一面是舊倫理的代言人,一面又是新突破的急先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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