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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很特別
寫在初冬
2021-1-23
文/林一說起來,真是個笑話,一個土生土長的農(nóng)村人居然怕蟲,只當是唬人的噱頭或有造作的嫌疑。但我發(fā)誓,對于蟲,我是真怕,打心底里的怕。不管是有殼的沒殼的,長毛的沒毛的,爬的飛的,有顏色的沒顏色的......
我都怕,而且這種怕從未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消散,它始終如同弦上的箭,一觸即發(fā)。
相對于很多人怕蛇來說,我更怕蟲,因為蟲無處不在。地上爬的蜈蚣、墻縫里的蜘蛛,天上飛的馬蜂、水里游的螞蟥,還有既會飛又會跑的螻蛄......
真是種類繁多,數(shù)不甚數(shù),且長相各異、面猙目獰,仿佛它們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而抖抖瑟瑟的我才是個擅闖者。而蛇是很有靈性的動物,或許就是因為有些蛇毒的致命性,所以它總是遠遠的避讓著我們,即使避之不及,也會快速的遁走,快的都來不及瞧清楚它們的模樣,但是小小的蟲卻不一樣,它對人從來都是不躲不避的,甚至還一副搖頭晃腦的挑釁模樣。
真是不知者無畏矣!
寫在過往日子里
小時候,干農(nóng)活于我就是如臨大敵,從始至終都籠罩在一片提心吊膽的煎熬里,因為我知道,遇見蟲是一種必然。
扯豬草就這樣,因為草上會有花花綠綠的大毛蟲,這種一眼可見的還好,可以避而遠之。最害怕的莫過于紅薯葉子背面趴著的豬兒蟲,因為你不知道它究竟藏匿在哪片葉子的背面,等你提溜起紅薯藤恍惚看見它肥碩身軀上的花色時,那猛然而劇烈的驚嚇驅(qū)使身體本能的奔跑和尖叫,唯此才能使那狂跳的心臟慢慢的、慢慢的平復下來。
摘桑葉也這樣,因為桑樹上面會有一種灰色白斑點的天牛,長長的觸須,大大的嘴巴,“嚶嚶”的叫聲,單是遠遠的望去便足以讓我退避三舍了。撿柴也一樣,很多樹葉上都有一種特別厲害的蟲子,色彩鮮艷,毒性極強,我們俗稱“豁辣子”,人的皮膚一旦觸碰就會立馬鼓出大而亮的水泡,疼痛難忍。
所以,我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猶如驚弓之鳥般保持高度警惕,盡管如此,還是不能一一幸免,而且你越怕什么就越來什么,常常嚇到不能自已。
因為怕蟲,小時候便也失掉了許多與蟲有關的樂趣。
竹林里的竹牛,我看見它們?nèi)宄扇旱谋ЧS暢飲卻只能眼巴巴的望著,幸好有個好玩伴—堂弟小兵,他每到正午最熱的時候就端著一個有蓋的瓷缸子穿梭于竹林之間,尋找抓獲它們。每次他從竹林出來,無需打開蓋子,只肖聽那密密的劃拉瓷缸壁的“呲呲”聲,便知戰(zhàn)果如何了,再打開蓋子一看,好家伙,大半缸子被折了腿的竹牛,在那狹小的缸子里笨拙的掙扎、扭動,四仰八叉、重重疊疊。
等回到家掐掉它們的頭尾,焯一焯水,放進油鍋炸至金黃,撒上一撮方便面調(diào)料,一口一個“嘎嘣”脆饞的人口水直流,可惜我從未吃過。小兵經(jīng)常會送我?guī)字煌妫绽鄣羲鼈兡卿h利的像鐮刀的腿,用一種叫銅針刺(學名三顆針)的植物,把它們扎起來“推磨”玩。
因為這種植物側生三根像針一樣的刺,選兩根相對平直的刺分別插進兩只竹牛的前腿里,剩下的一根插進一截小木棍,讓它們就這樣你推我趕,轉著圈飛,就叫“推磨”?,F(xiàn)在我對竹牛是不怕啦,年年期待著想抓幾只玩,可惜它們卻了無影蹤了,只有那竹林在微熏的午風中“唰唰”作響。還有一種蟲子也是需要頂著正午的烈日去抓的,那就是青杠樹上的綠綠蟲。綠綠蟲,因為通體墨綠色而得名,學名金龜子。
逮了它用細細長長的線在它的一只腳上打一個結,便牢牢的錮住了它的自由,像放風箏一樣放著它們飛。運氣好的話能順便逮幾只黑色的甲蟲,這種甲蟲個頭挺大,頭頂一對鋒利的大角,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小兵捉它們回來就是想坐定觀蟲斗,可惜它們敗興的很,任你如何推波助瀾它們就那樣安靜的僵持著,動也不動,真是徒有其表!
寫在回憶中
綠綠蟲是一種很笨的蟲子,我不知道它是迷途還是好奇,常常飛到院子里來,便開始了電視中的撞機表演,東一頭西一頭的到處亂撞,直到一頭栽到地上,運氣好的慢吞吞的爬起來晃悠悠的飛走了,運氣不好的撞個腳朝天,翻不過身,活活的渴死餓死了,過幾天掃地時便見它干枯憔損的尸骸,我從不撿它玩的,因為它的身上有股濃烈的味道,連雞都嫌棄它。
不翼而來的還有一種褐色的大知了,常常是天快黑的時候,忽的一頭栽下來,“嘭”的一聲砸在地上,嚇人一跳,明明壞了翅膀,卻不死心的使勁撲騰,還一個勁兒的尖叫,惹的那本來就要進窩的大公雞,昂首闊步的踱來,循著它的叫聲,兩三下就讓它肝腦涂地,一命嗚呼,真的是活脫脫應了那句話,no 作 no die。
最為恐怖的便是那房檐上的大蜘蛛了,太陽出來的時候它就躲進那些陰暗的旮旯里,只留守著一張空乏、殘舊的網(wǎng),日曬風吹。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它就冒出來緊鑼密鼓的織補這網(wǎng),穩(wěn)當?shù)牡戎朗硜碜酝读_網(wǎng)。小個頭的還好,你想著它是在捕蚊子或捉蒼蠅,心里便會安然輕松很多,可是個頭大了,便不免心中惶惶。從下往上看去,鼓鼓的大肚子下柵欄一般長而密的腿,渾然天成的一張好網(wǎng),它就這樣在你的頭頂虎視眈眈,伺機而動,撒下那天羅地網(wǎng),逃也無處可逃......
萬萬不敢多看多想,不然就要入到夢里去了,便是一宿纏身的噩夢。
對于大多數(shù)蟲子我都是怕的,而唯獨蟑螂我是恨遠超過怕的。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它就一家老小悠哉樂哉的出動了,爬杯盤下碗盞,到處肆虐,頭頂著妖嬈的觸須,洋洋得意的飄來繞去,讓人恨的牙癢癢,恨不得手起刀落殺它個片甲不留,可是蟑螂行動迅速,且無孔不入,很難捕殺。俗話說:小不忍則亂大謀。
這時便需要深吸一口氣,平復一下心情,才能更好的收拾它們,我采用的是標本兼治、雙管齊下的戰(zhàn)略。殺蟑餌盒;沿著它們的活動路線,一路貼下去,里面有一種餌劑據(jù)說沾到它的蟑螂就會中毒而且一傳十十傳百,像瘟疫般蔓延開來,從根本上讓它們斷子絕孫。蟑螂屋,放在它們經(jīng)常聚集、出沒的地點,撒下誘餌,誘它們踏上那粘連的紙片,一旦踏上便不能動彈,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有活活的餓死,有時我也會費些心力,故意的圍追堵截,將它們趕進蟑螂屋,看著那些七零八落的蟑螂尸骸,真是好不快哉。
寫在思念里
高中的時候同桌的男生在我的書里放了一只小青蟲,本來我們關系挺好的,就因為這個小小的惡作劇,我半年沒有和他說話。
現(xiàn)在買菜的時候,看見蔬菜葉子上有很多小孔的是斷然不買的,凡是青色的葉子菜都會怯怯的問一句:有蟲嗎 賣菜的大媽總會說:“有蟲的才好,有蟲的才健康,沒有農(nóng)藥!”回家做飯洗菜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菜葉上有一條土蠶,扔掉菜便是一頓尖叫,嚇得家里人著急忙慌的沖進來,原來是蟲啊......
一番如釋重負,只余我還在哪里驚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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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慢慢地過著,又是飛快地過著,這樣又快又慢地,盛夏來臨了。
最近夜深時,頭一落枕,心就空曠了。天地靜寂無聲,只有四面八方的蟲吟唧唧復唧唧,隱在歲月的深處,無邊無際又無止無休。那些聲音的雨點似乎把心淋得都在融化著,耳朵醒著,就不會自絕于它們構成的這個世界,猶如風吹水綻,自成漣漪,卻不落言詮,不留痕跡。像來自地心的吸引氤氳在地表,帶著某種靜氣,帶著遍地應答,帶你走進鄉(xiāng)村的音樂會。
寧靜,釋然,流經(jīng)身心,讓我的一生變得多么空曠。這是一直以來,我的內(nèi)心尋找的一塊安靜的地方么?蟲未眠,這眾所周知的事,忽然成了新發(fā)現(xiàn)蟲鳴的機緣。也許上蒼怕人的靈魂負荷太重,怕人爭分奪秒到窒息,所以才掀起這聲音的潮汐,泊在夜未央,滲透在天地間,洇漫于我心,讓我感嘆:它們是渺小的,是什么力量卻促使它們連起如此浩蕩的聲勢,每個夜晚歌唱的都像節(jié)日。我的天問,有限的認知,在這里是連渺小也稱不上的。
蟲聲陣陣,潮涌清涼,起了最自然的降解,塵歸塵,土歸土,人心回到最貼近大地母親的地方,日月有情,陰陽相半,夜里的自省,常生對身家細物的了解和欣賞。讓人不禁想贊嘆,它們不停地唱,不停地喊著風中傳播的種子和花粉,喊得星星都想說話,囈語出星光一縷,無論照見誰,就給它們一個喜悅,一個明媚的擁抱。這一切只需你隨便找片莊稼地蹲下來,坐下來,或者趴下來最好,保持足夠的時間,淹然的心境,借助凝視再加一點想象,就可以投入另一片搖曳生姿,活色生香的世界。
誰說不與夏蟲語禪,我倒覺得那些蟲子自帶著一種靜氣,隱身于草叢,谷稞,吟唱著一曲曲歸去來,田頭的小曲,也是別樣的天真,讓彌漫在樹氣,泥土氣,花草氣里的村莊睡的好安穩(wěn)。
誰又說秋蛩悲切,完全是詩人的自戀移情。那些秋蟲即使追隨著相依的草木而去,也應該是歡喜的,死亡是另一種開始,一種高貴而簡單的開始,自然而有容,自然而靜謐,風度自來。不過,有時候這種美只是某些富有靈性之物才能看到罷了。
白日和黑夜在時間的兩端拉鋸,當溽暑之氣,瘴癘之氣過重時,黑夜自成帶著星辰,十字形云朵穹頂?shù)拇蠼烫茫切┫x鳴就是一群唱詩班的孩子,天籟之音,與遠天近水構成極大的和諧,好像這個世界只屬于它們,屬于平和,屬于那些進入宗教的靈魂。舍棄自我真的很難,每一種美,每一種聲音,都可能在啟迪人類的野心,找一個真實而樸素的自己,對命運的詛咒,正如靈魂對身體的責難一樣,其實,沒有什么能真正阻擋靈魂的飛翔。也許只有嗚咽的像個可憐蟲時,人才真的放下某種驕傲矜持,意識到蟻肝蟲背般的身份吧!
當萬物從睡眠中醒來,也有白天的歌唱,那歌聲是裹在塵囂和忙碌的身影里的,黑白有如此的分明感,白天的歌唱永遠不能替代夜晚的蟲吟,就像石頭不能代替金子一樣。
于是,很多個靜夜,我只能枯坐,等待,聆聽。把這些無眠的蟲吟和瞬間捕捉到的生命暗示,移植進記憶的花園,像日本作家壺井榮把蒲公英移栽到自己的院落一樣。
聽著那些蟲吟,便不由自主地想落墨于此。窗外,田野里的引領著墻根里的,草叢里的呼喚著磚縫里的,聲息化作夜風一樣傳播,撫過滑不留手的青苔,棲止在青萍之末。它們傳達著從自然界中捕捉的各種天籟之聲的纖細,脆弱,精微以及豐富,還有那些教人還未了解,卻深深向往的東西,組成漫長的音質(zhì)弧線,音色清濁兩相呼應,從寂靜中升浮出來,輪番光顧,朝著任何耳醒之地全線撲打而來。
在這甜蜜的拍打中,促織,多么詩意而真實的名字。也許我就是那個從未見過世面的鄉(xiāng)下老太,把時光送來的面料,黑白的經(jīng)緯,拆散陽光顏色的譜系,抽出月光沉落的纖柔,再重新組合那些看不見的生長和死亡,生長的飽滿,死亡的干癟,還有看不見的擦肩而過和驀然回首,用自己發(fā)明的木頭織機和融入血液的敏感,在什么也沒有發(fā)生的時候,慢慢地織出每個日子里獨一無二的飄帶。
沒有蟲聲的寒冬,推窗遙望,繁星閃爍,我希望看到來自星辰的消息,遇見一只飛碟,一個發(fā)光的意象,帶我去看黑暗中隱藏的那個世界。但這樣的邂逅會把人心拉扯的驚亂而凄惶,我的一線腳步永遠留在白日的庸常里,作為生命的一部分,在一個小村莊的記憶里永遠收藏。
夏蟲每年都會來這里,在野外放歌,反反復復陶冶著大地的性情,讓大地如此的廣闊,如此的清晰,而我卻從來不曾如此親近它。即使它無處不在,很多認知還是有界限的,也不知何時何地就被什么東西深深蒙蔽了,那些美好的存在物,在那一刻與你不能有瞬間內(nèi)在的溝通,也形同虛設了。
自從蟲聲泊進心懷,每夜頓感枕簟生凉,無所欲求,在蟲語的疊韻里溯游,雖未謀面,卻神交日深。那小小的歌魂像黑夜里一種閃光的物質(zhì),與草葉上的露珠交映生輝,我每欲想把它們收集起來,變成自己的財富,它們就像金色的小蟲一樣飛走了,如同微塵,趟在這樣的金屑中行走的我呵,枉在啞然失笑的夢中醒來。
我終于在一片片蟲吟里流連忘返,像一只未眠的蟲子,唱著風塵的歌,沉醉在星辰閃耀的恩澤里。
大自然心疼悲懷著世間一切的有情——這是指所有的草木蟲魚,也包括人。這樣一來,只有在有情的光照之下,才有了自然界中平等的定奪,人才得以親近萬物并與之進行詩與真的溝通和交流。
那種傾聽可以使你一直沉睡著的生活資源一覺醒來,大放異彩。記得小時候,我去給澆地的父親送飯,聽他們拉呱,父親說,莊稼是聽著蟲聲長大的,就跟下糞一樣養(yǎng)大了禾苗。那一刻,我發(fā)覺地里的蟲子叫的更歡暢了,也許它們記下了那聲感謝和夸贊吧!
這樣的蟲鳴,配這樣的莊稼地,這樣的莊稼養(yǎng)育著這樣抓泥捧土的農(nóng)人,這樣的農(nóng)人將我的魂靈引到一個陌生且又十分熟悉的世界里。這里無處不隱含著一季季逝者的腐泥,也無處不隱含著一茬茬來者的原質(zhì),人既讓這物物相生的造化循環(huán)從不中斷,人亦不過是這個過程中的短暫一環(huán),對于生生不息的土地,大自然才是人的來處和歸途。
當我的腳步一次次踏臨莊稼地,我感覺到這樣的生命之場有那么多的故事。昆蟲一邊啃咬著草葉,一邊喝著葉尖上的清露,一邊以特別的思維方式一張嘴就是脫口秀,聽得玉米秸蹭蹭地拔節(jié),捋著綠胡子,紅胡子,濕潤的干胡子大笑。
我想這樣的大合唱里有沒有分工,螞蚱穿著長長的燕尾服上躥下跳,有指揮家的風范。蟋蟀嗓門最亮唱高音,油葫蘆就來低音,青蛙有點說唱的味道。總之,它們也驕傲的以為,莊稼的生長也是從它們的指爪及心靈中創(chuàng)造出來的,歌唱是它們的天職。它們是天生的樂天派,即使我讀了一輩子的書,傾出一生的修為,也只配為它們而代言,秉筆直書汗珠的擲地有聲,贊嘆蓬蓬勃勃的生長快感。我愿以此當做文字之于我的野心和功業(yè)。
莊稼成熟了,玉米結出金黃的月亮,溫熱的.空氣,讓一個置身其中的孩子,提前把五谷蒸釀出饅頭的香氣,暗暗吞咽下一股預支的饞涎,不由地對那些昆蟲的心靈和歌喉心生敬畏。因為一地豐盛的蟲鳴,連棒秸都是甜的,甜成了鄉(xiāng)下小孩嘴巴里解饞的甘蔗。還有遍地的野菜,野草,野花,那可以入藥的雛菊簪在發(fā)間的動人,也是被蟲鳴守護過的。即使在寒冬臘月,你仔細聽來,細細地想一想,那些米粒爛到開花時,發(fā)出“嗞嗞”的噓聲,也帶著蟲鳴的遺韻。有時候,灶膛下會發(fā)出“嘭”的一聲,像放了一個炮仗,那是一株多情的植物,真正的“蟲粉”吧,把凋謝的歌手也收藏在自己的身體里了。何止人類在尋找神明,在它們的眼里,一只蟲子同樣有著國粹般的身份和先驅(qū)地位吧!
那些蟲子沒有流年,所以從來不會教人黯然神傷。它們會追蹤時節(jié)的腳步,在秋風乍起的時候,陪蒼老的父親聊一聊:天涼好個秋。
隨著年齡的增長,父親手扶一株莊稼的形象愈來愈親切,仿佛他的腳下已扎下深深的根須,與那些莊稼神投氣和,同樣身披露水,衣襟沾惹著昆蟲的啼痕,就算哪個粗野的家伙在他的臂膀上親密地接觸了一下,他也是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無違的詩意,那些莊稼把式早已了然于心,似乎天性中就有一種通過時節(jié),風聲和蟲語來洞察世界上每個角落的能力。父親最初說出的話語,我已不再驚奇,因為懂得自然之道即是人道,人與自然真的是相互依存,息息相通的。
一條蜿蜒的鐵路像一道分水嶺,把我童年的天下一分為二。一邊是田野毗鄰著田野,連阡接陌的鄉(xiāng)村,一邊是孤伶伶的小縣城。那列火車像一條千足蟲,從未停下來凝視這一切,它總是長于奔跑和張望。遠遠地,鄉(xiāng)下的窮小子和野丫頭從來不曾把火車廂數(shù)的一樣過,也許那群饑餓的眼睛,貪婪地吞吃著一節(jié)節(jié)車廂,只為那扇一閃而過的車窗里,誘人的,文明的美味吧。于是城市蔓延過來,帶著文明的意圖,擴張的野心,同樣饑餓地吞噬著原生態(tài)的野味,把鄉(xiāng)村變成刪去了許多田野的鄉(xiāng)村。村子早晚也會空去,黑夜,走遍大地的不是人類,而是未眠的蟲子,為城市里的隱者,寄存著鄉(xiāng)景如昔的懷念——清風徐來之處,明月皎皎之所,那鄉(xiāng)音依舊神秘飄忽
我喜歡的一位作家寫道:哪怕走遍世界所有的天涯海角,也只會一次次在夢中回到一個老地方,一排沒有人影的小土房,一片如真如幻的靜謐和清潔,而且莫名其妙地為之感動——一顆眼淚不知不覺滾落枕邊。我猜想,那就是你們給我指定的天堂。
一顆不知不覺滾落枕邊的清淚,沒有半點矯飾,讓人們在行走之余,看到另一種內(nèi)在。我相信那顆眼淚,是一顆真誠的琥珀,一顆透明的琥珀,是一只未眠的蟲子,在深夜里盤絲結繭的琥珀
夏天的蟲子是忙碌的歌者,有的哼哼唧唧,有的嗡嗡作響,很是逍遙快活。它們喜歡捉迷藏,玩游戲,跟泥土作伴、在花草筑巢,開辟自己的天地。盛夏時分,枯燥難耐,大地冒煙。蟲子口干舌燥,飛來飛去,趁人不備,咬住你不放。有的小東西,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只能逮住機會,攻擊像我這樣臉皮薄、營養(yǎng)不差的弱者。
不管你喜歡與否,反正存在的肯定有其存在的道理。你討厭也好,接受也罷。譬如你厭惡的看不慣的人或事,可人家偏偏出現(xiàn)在你面前,像魔鬼似的,陰魂不散。你也許恨不得其從眼前消失,或遠離你的視線。但這是不可能的,你最多只能采取惹不起、躲得起的招式。今年天氣多變,一天之內(nèi)變化多次,明明晴天多云,突然來個烏云密布、雨水滴答不停。這樣的好天氣,卻謀和了某些動植物的需求。
某些漫天叫囂,如饑似渴的蚊蟲,正以先聲奪人的態(tài)勢,擊中你的軟肋。喝血無疑是寄生物的目的。當你聚精會神辦某件事物時,手臉,及凡是暴露的肌膚,很快被幾只小小飛蟲咬你幾口,緊接著冒出紅紅的.丘疹,你只要用手抓撓,小皮疹即刻融合成一大片紅紅的小疹子,你越抓約癢,恨不得將瘙癢處得皮膚抓破。我天生害怕蚊蟲,它們算是我的克星了。
赤日炎炎、驕陽似火,我們這些胖頭胖腦的人,都或多或少受到害蟲的青睞。說青睞不如說是在人的身上吸取和放毒。今年的酷暑天來得早,狡猾的小東西,擅長與時俱進,也提前出動,四處覓食。它們不光叮咬人,也在動物身上開刀,它們無處不在,見縫插針,還挺會隨機應變。它們可以大搖大擺飛抵你的身上,也佯裝半死不活,麻痹你的心智,一旦有可趁,紛紛從陰暗的角落里,或陰暗潮濕的地溝中,洋洋灑灑地鉆出幾只小東西,咬住你不罷手。若有新的目標,它們絕不心慈手軟,非得喝得大腹便便,昏頭昏腦不可。
我那好好的一雙健康的手腳,硬是被花斑蟲,害人蟲咬出無數(shù)的口子,你的手來幾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啪啪幾聲響,立馬出現(xiàn)幾朵太陽花。但更多的它們是很快藏匿,或僥幸跑掉。即使不幸被你擊中,它們也是死的痛快淋漓,來不及哀鳴。它們叮咬你的結果非同一般了。不是痛癢難忍的血紅印記的小花朵,是叫你痛苦不堪。這該死的蚊蟲,也太歹毒了,釋放的毒素,起碼要折磨你好多天。癢得難以忍受,干脆拼命抓,一抓幾個小包,直到破皮,隔幾天,結出一個個銅錢疤。叫人哭笑不得,煩悶苦惱之極,真是可惡又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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