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世事一場大夢【宋】蘇軾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夜來風(fēng)葉已鳴廊??慈∶碱^鬢上。
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
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盞凄然北望。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一句話,道盡經(jīng)年的世事變幻滄桑。人生就是一場孤獨的旅程,此時中秋佳節(jié),誰與我共此孤獨月光呢,我只能凄然向北,望向那至親的方向。
臨江仙·夜登小閣憶洛中舊游【宋】陳與義
憶昔午橋橋上飲,坐中多是豪英。
長溝流月去無聲。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
閑登小閣看新晴。
古今多少事,漁唱起三更。
猶記得那一年,我們一起宴游,坐中都是青年才俊。月光隨水流走,默然無聲。我們對著杏花的疏影,吹笛到天明。
二十年像夢境一般,再次回想起來這一切,只覺得心中驚悸,所有曾經(jīng)的美好,都隨時光而去了,再也不復(fù)還。
臨江仙【宋】晏幾道
夢后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
去年春恨卻來時。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
琵琶弦上說相思。
當(dāng)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
這首詞是作者懷念歌女小蘋所作。那一年你彈著琵琶,明月皎潔如玉,你像一朵彩云一樣飄然而至,讓我思念到如今。
浣溪沙【清】納蘭性德
誰念西風(fēng)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
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
當(dāng)時只道是尋常。
納蘭性德的妻子早逝,當(dāng)他回快起往昔在一起的美好時光,他腸斷神傷,想起往昔的那些美好生活,當(dāng)時看來十分尋常,可如今,卻只變成了回憶,留在腦海中,盡添神傷。
山坡羊·驪山懷古【元】張養(yǎng)浩
驪山四顧,阿房一炬,
當(dāng)時奢侈今何處
只見草蕭疏,水縈紆。
至今遺恨迷煙樹。
列國周齊秦漢楚,
贏,都變做了土;
輸,都變做了土。
這首小令則是從王朝的統(tǒng)治者的角度來談的,封建統(tǒng)治者無論輸贏成敗最終都逃脫不了滅亡的命運。它雖不及“潼關(guān)懷古”思想深刻,但也提示出了一種歷史的必然,還是比較有意義的。
浪淘沙【宋】歐陽修
把酒祝東風(fēng),且共從容。
垂楊紫陌洛城東。
總是當(dāng)時攜手處,游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
今年花勝去年紅。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這是一首惜春憶春的小詞。歐陽修獨自春游,他想起去年和友人一起游玩的場景,映襯著今年的獨游,他感慨人生“聚散苦匆匆”,不禁想到明年的花開得更好,到那里,誰又與我同游呢
整著詞表達(dá)詩人對友誼的珍惜和對時光飛逝的感慨,耐人尋味。
晝夜樂【宋】柳永
洞房記得初相遇。便只合、長相聚。
何期小會幽歡,變作離情別緒。
況值闌珊春色暮。
對滿目、亂花狂絮。
直恐好風(fēng)光,盡隨伊歸去。
一場寂寞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fù)。
早知恁地難拚,悔不當(dāng)時留住。
其奈風(fēng)流端正外,更別有,系人心處。
一日不思量,也攢眉千度。
這是一首回憶往昔歡聚和抒寫相思的詞。記得那年初相遇,就只想著永遠(yuǎn)在一起,可哪知道短暫的歡好之后,就面對著分離。想著以前的海誓山盟,都是辜負(fù)了。只留下深深的想念,無法排解。
風(fēng)入松【宋】吳文英
聽風(fēng)聽雨過清明。愁草瘞花銘。
樓前綠暗分?jǐn)y路,一絲柳、一寸柔情。
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曉夢啼鶯。
西園日日掃林亭。依舊賞新晴。
黃蜂頻撲秋千索,有當(dāng)時、纖手香凝。
惆悵雙鴛不到,幽階一夜苔生。
這是西園懷人之作。西園在吳地,是夢窗和情人的寓所,二人亦在此分手,所以西園誠是悲歡交織之地。夢窗在此中常提到此地,可見此地實乃夢縈魂繞之地。
木蘭花【宋】晏殊
池塘水綠風(fēng)微暖。記得玉真初見面。
重頭歌韻響錚琮,入破舞腰紅亂旋。
玉鉤闌下香階畔。醉后不知斜日晚。
當(dāng)時共我賞花人,點檢如今無一半。
這是一首懷舊之作。本詞追憶早年初見美人時的喜悅與歡欣及今日物是人非的惆悵,在對比中抒發(fā)好景不長的人生感慨。“當(dāng)時共我賞花人,點檢如今無一半”,當(dāng)時那些一起游樂的一人,到如今,大多離世,人生如夢,大多如此吧。
菩薩蠻【五代】韋莊
如今卻憶江南樂,當(dāng)時年少春衫薄。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翠屏金屈曲,醉入花叢宿。
此度見花枝,白頭誓不歸。
此詞是對往事的回顧以及感慨?,F(xiàn)在我才回想起江南的好處來,當(dāng)時年少風(fēng)流,春衫飄舉,風(fēng)度翩翩。我騎著大馬,斜靠小橋,滿樓的女子都被我的英姿所傾倒。
閨房屏障曲折迂回,掩映深幽,那就是我醉宿花叢之所在。現(xiàn)在要是能再有像當(dāng)年那樣的遇合,我就是到白頭也一定不會想回來。
翻開素雅寧靜的書頁,夕陽將它的斑駁碎光投射其間,仿佛置身于詩詞的薔薇園,耳畔是一首首清亮的歌,低吟淺唱…
每當(dāng)讀到柳永的《雨鈴霖》,眼前就仿佛出現(xiàn)這樣一幅畫面:蕭瑟的柳樹突兀地立在岸邊,枝丫光禿禿的盡是用空曠填充,切割著荒蕪的天空,慘淡的月光在湖面微微搖曳,詞人獨自一人在岸邊踱步,心思卻遙寄遠(yuǎn)方的伊人。如夢如幻,分不清虛實。抬頭望見殘月與它相對無言,想起自己殘缺飄零的一生,愈發(fā)惆悵。“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那日我握著你的手,心里總有千言萬語,也已化作這斷腸相思淚風(fēng)干了。歲月消磨去青春,往事被覆上黯塵,他對謝娘的思念也在心底擱淺,那是他心中不堪重游的禁地,也許夜深人靜時,才敢奢侈地懷念逝去的往事。
又是一輪皎潔的明月,在日薄西山之際爬上柳梢頭,天空放了緊抓著彩云的手,讓它們在月光的注視下隨太陽收斂了韶光?!爱?dāng)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币粯拥木爸?,只是風(fēng)景不轉(zhuǎn)心境轉(zhuǎn)。此時我想起另一位詞人——晏幾道。他與他父親晏殊一樣都對宋詞有很深的造詣,小山寫的小令猶清新雋麗,讀起來使人唇齒留香。“朝落暮開空自許,竟無人解知心苦”,誰能體會詞人內(nèi)心的孤獨??幢M了繁華,時間將一切沖刷得只剩黑白,思量起來恍若隔世。小山的命運是不幸的,身為貴公子,遭遇家境落敗,心中的情感也只能深埋。愛,或許只能在心中定格;情,依舊在心頭盤旋,思緒隨著愛人愈飄愈遠(yuǎn)。
月華如水,悄然浸滿窗扉。夜幕下定然隱匿著某個多情女子的面孔。是誰的哭泣,傳向亙古的遠(yuǎn)方?青衫素衣,玉簪斜插,那絕美的女子莫不是易安?我一直覺得,李清照不似那旖旎桃花,灼灼其華;她更像白梅,潔凈卻骨子里有一種冷冽的氣質(zhì)。她在文學(xué)史上的成就不遜于男人,開創(chuàng)了“易安體”,承婉約一脈的名門閨秀?!袄C幕芙蓉一笑開,斜偎寶鴨依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這是她前半生創(chuàng)作的詩詞,風(fēng)格明朗,道盡了她的歡喜,恩愛兩不疑。隨著金軍南侵煙火的蔓延,她開始了顛沛流離的后半生。 “風(fēng)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丈夫病逝,故國被踩在鐵蹄下,愁緒爬上了原本清麗的面龐。“簾卷西風(fēng),人比黃花瘦”,我再也沒有聽過比這更凝重的'嘆息了。
“如今風(fēng)雨西樓夜,不聽清歌也淚垂”,對愛,總有一種癡狂,一種執(zhí)著?!拔摇备试傅却?,只愿相守, “若相惜,莫相離”,癡癡地尋遍伊人的芳蹤,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宋詞,那是心靈震顫后滴落的文字。老去的墨痕,沉淪于浮靡的世間,揉搓其間的,卻是詞人當(dāng)年的瘡痍。滄桑帶走了那些人,卻留下了那些事。
簡評
作者給這篇讀書隨筆命名為“當(dāng)時明月在”,在行文過程中,也用月的意境串起全文,一氣呵成。聯(lián)系詞人的生平與作品,小作者對于詞人的解讀十分到位,同時,在解讀的過程中,進(jìn)一步悟出了“詞之深味”——宋詞,那是心靈震顫后滴落的文字。
當(dāng)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這句話的意思的是:當(dāng)時的明月還高懸空中,它曾照著彩云歸來。
當(dāng)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出自宋·晏幾道的《臨江仙·夢后樓臺高鎖》
它的全文是:夢后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dāng)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
翻譯出來大致是這樣的意思:深夜夢回樓臺朱門緊鎖,宿酒醒后簾幕重重低垂。去年的春恨涌上心頭時,人在落花 紛揚中幽幽獨立,燕子在微風(fēng)細(xì)雨中雙雙翱飛。
記得與小蘋初次相見,她穿著兩重心字香熏過的羅衣。琵琶輕彈委委傾訴相思。當(dāng)時明月如今猶在,曾照著她彩云般的身影回歸。
這首詞抒發(fā)作者對歌女小蘋懷念之情。
這是一首傷感的懷念昔日戀人之作。作為一個盛世的落魄貴公子,晏幾道早年度過的是一段詩酒燕笑裘馬輕狂的日子。而這些美好的時光,在他后來際遇不偶時,則都化成了傷感的回憶。天分極高且銳感多情的他,便常常把愛戀溶入記憶,把痛苦溶入詩歌,哭訴著那段如煙的往事,回憶著已經(jīng)逝去的綺色華年。這首《臨江仙》就是在這一心境下寫成的。
上片寫夢回酒醒后的落寞感傷。前兩句以六言對起,互文見義?!熬菩选敝H亦即“夢后”之時?!皹桥_高鎖”,是從外面看;“簾幕低垂”,是就里面說;也是同一個地方的互文。二句描畫出自己今日孤獨冷清的環(huán)境和心情。此日之酒,已不是當(dāng)年把盞聽歌之美酒,而只能是借之銷愁的苦酒了。所作之夢,也應(yīng)是追懷當(dāng)日笑樂的感傷之夢了。作者所夢何人,此處未明說,聯(lián)系下片,可知是夢見久別的小蘋了。在作者的250多首詞中,“夢”字竟出現(xiàn)60多次,見得他平日所過的是怎樣的一種生活啊!“去年春恨”一句,承上啟下,揭出風(fēng)流云散已非一載,而轉(zhuǎn)眼傷心又一年,此情此際更難排遣,從而過渡到當(dāng)前的春景?!奥浠ā倍鋵懽髡咭袠撬娭捍壕跋??!奥浠ā?、“微雨”點春,“人獨立”與“燕雙飛”對照,點恨?!奥浠ā贝碇篮脮r光的消逝,“微雨”隱喻著迷離汗漫的憂愁。雙燕歸來細(xì)雨中,觸景傷情,使詞人倍感己身之孤單落寞。此二句原是翁宏《春殘》中的句子,被晏幾道借用到詞中,便成為“千古不能有二”的名句。何以在翁宏的原詩中卻不見佳呢?翁詩寫春殘,故有落花、飛燕之詞,但尾聯(lián)的“蕭颯暮蟬輝”應(yīng)指秋景,這就破壞了全詩意境的完整。且“落花”二句景極妍美,不言情而哀婉已見,但翁詩接著卻以“寓目魂將斷”點破了這種含蓄美,詩便顯得有句無篇了。此外,詩與詞在體裁上的差異,也導(dǎo)致了其審美風(fēng)格的差異,此二句顯然更符合詞的“要眇宜修”的審美要求。
如煙往事說從頭。下片前兩句回憶初見小蘋時的情景?!坝浀谩倍?,語氣鄭重,言之鑿鑿。詞人能清晰地回憶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小蘋的服飾,其對小蘋之深情自不待言,詞人的女性般的銳感也由此可見?!皟芍亍本?,借衣飾之美襯寫小蘋人美,也包含兩情相悅之意。美麗多情的歌女小蘋,無疑也喜歡這位風(fēng)流倜儻而又才華橫溢的詩人。她如何來表達(dá)這種喜歡呢?“琵琶弦上說相思”,口不能言而“說”以琵琶,小蘋嬌羞含忍之態(tài)已見,而弦凝指咽處更是風(fēng)情萬種?!爱?dāng)時”二句,出語俊逸,以長在之明月綰合今昔,今時之月,猶是昔時之月,曾照玉人歸樓臺。而今月亮仍是那個月亮,而伊人已渺,回首往事,低回不已?!安试啤保髦感√O,李白《宮中行樂詞》:“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飛”。彩云既謂其飄逸之美,亦隱含“彩云易散”,美好的戀情容易消逝之意。亙古不變的明月,正反襯出人世的滄桑多變。作為一個銳感多情的詞人,晏幾道無法表現(xiàn)出蘇軾“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自信和達(dá)觀,而只有“當(dāng)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的傷感的回憶。這種回憶是痛苦的,也是幸福的,畢竟他曾經(jīng)擁有。因為一切終將黯淡,唯有被愛的目光鍍過金的日子,在歲月的深谷里閃著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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